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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生命故事| 念及你
发布日期:2022-11-08 浏览次数: 字号:【

生如夏花之绚烂,逝如秋叶之静美。生命文化,是一个永恒的主题。
    为进一步弘扬生命文化,在全社会广泛普及生命教育,今年清明期间,市民政局主办、市第二殡仪馆承办组织开展了以“讲述生命故事”为主题的有奖征文活动。广大文学爱好者用真情实感讲述自己的生命故事,一篇篇饱含深情的文章,犹如束束色彩斑斓的花儿,或娇艳、或淡雅,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幽香,细细品读,芬芳、甘冽、怡人,涓涓文字抒发着对生命的热爱,让读者在自我生命的历程中感悟生命的意义,找寻生命的真谛。自今日起,我们将陆续推出获奖作品,以飨读者。获奖作品展示了生命教育的别样之美,一起来欣赏吧。

 

念及你

(三等奖)

午夜梦回,翻来覆去,念及你,便是枕头之上无尽的流浪,久久不能睡去。

依稀记得那是高考前的日子,皓月当空,夏虫鸣鸣,我躺在租住的教师公寓的单板床上常常彻夜难眠,挂在墙上的破旧钟表发出的吱吱呲呲的声音敲打着我的耳蜗。十二点半,下班回家的你或许已经卸下了一天的疲惫。

“爸,我睡不着……”由失眠而催生的委屈感使我的眼泪涌出,声音随即也略发颤抖了。

“睡不着,睡不着怎么办呢?我去接你吧……”电话那头的你焦急万千,恨不得马上出现在我的身边。

“嘟嘟嘟嘟嘟……”可是现在啊,任凭我怎样呼叫你的号码,哪怕我把手机屏戳出一个洞儿来,也无法听到你的声音了。

我曾无数次在深夜的被窝里偷偷埋头痛哭,每当回忆起有你的瞬间,就像有一把刚刚在磨刀石上划过无数次的刀子在一笔一画的刺痛着我的心。无助、失落、崩溃是我和家人在那段时光里的心情写照,“出门便黑天”的无助感、挠头的无奈感是我此生都不想再感受到的。我曾无数次设想,倘若某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那么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会是什么?十八岁给了我最精确的答案,我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失去了你——我的父亲。

父亲是爷爷奶奶最小的孩子,生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一生为人淳朴、不善言辞,热爱工作和生活,父亲喜欢花草和鱼虾,短暂的一生没有接触过网络。父亲喜欢酗酒,酒后话多,但却是我的靠山,我的盖世英雄,是我的意难平。

那一年,他不满五十岁,骑着时速不到20迈的电动车去我在学校租住的教师公寓里送嘎嘣脆的土豆丝和香喷喷的鸡肉,叮嘱着我重视学业、尊重着我的选择、和我聊着阔别家乡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琐碎小事。

“从你小姑家拿来的两块土豆,尝尝我炒的土豆丝好不好吃。”父亲说着,嘴角一抹弯弯的弧度也在补充着父亲说话时的骄傲情绪。

“酸溜溜的又很脆,好吃。爸,我明天要一模了。”我的话语刚刚落下就被父亲识破了话外之音。

“好,明天再炒,明天再来给你送。”嘴里咀嚼着火烧的父亲说。

午饭过后,父亲给我打了一暖瓶热气往外溢的水,我如往常一样送父亲出门、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在我的视线中逐渐模糊,随后,如兔子一般蹿到阳台,使劲翘起脚,等到无论我怎么努力翘脚也望不见骑电动车的父亲时,这才罢休。我扭头回到屋子里准备午休。熟睡中的我如睡过头产生了恐慌感,又如被噩梦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睡眼朦胧中,我揉搓了几下眯着的眼,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时间不过才刚刚过了十几分钟,以为是备考的压力没有理会,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却没有了睡意。而就在那天中午,一场乡村路段严重超速行驶的车祸夺走了他的生命,我的人生自此转折。母亲为了让我度过完整的一模考试,出事以后并没有告诉我,我是在父亲离开两三天之后才知道的。

长夜漫漫,星光闪闪,转眼已逝三年,记忆却犹新。一模的最后一科是英语,考完英语后刚回到班里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同学通知班主任找我,我一路狂奔来到班主任的办公室,他说姨妈要来给我送东西,说着并把假条递到了我的手里。我心想,送东西递给我就好了,怎么要假条呢?姨妈和同事在校门口等着我,说要跟我一起吃饭,说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发出一股推力示意我上车。我坐在车的后排,下意识看看窗外,我清楚的看见班主任站在校门口,从东边打量到西边,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我从姨妈的手里接过手机给母亲通电话,责怪她不阻拦姨妈占用我一模后的时间。很快,车子在一家快餐店门前停住了,推车门前我瞟了一眼店铺的名字,这才反应过来是我和父亲经常买块豆腐的那家店。姨妈问我吃什么,我说,吃土豆丝吧,这个季节的土豆丝很脆,我爸前几天刚给我送了土豆丝,我还没吃够哩!他说再来给我送,也没来。我说完,姨妈嗯嗯啊啊的应和着。

吃完饭之后坐上车准备回学校,眼看着越来越偏离学校的方向并且接近家的方向。我以为司机叔叔忘记了,连忙提醒说我要回学校,司机听见了我说的话但并没有理我。姨妈说,你有点儿咳嗽,回家拿点药吧!我说,那也行,让我爸送我回来,他这会儿应该快下班了。

车子驶入了我的村庄,刚拐进胡同,我隐隐约约看见我们家门口聚集了很多人,这是过年才会有的热闹。我的心充满了恐惧和慌张。到家门口车停下了,我打开车门,腿有点儿发软。我逆时针绕过车的后备箱,这时,后备箱“啪”一下打开了,我的衣服和一些用品映入眼帘,恐惧和慌张的情绪已经迸发到了极点,似乎我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在颤抖。走进家门,放眼望去,屋里站着的、坐着的是我所有的亲人,唯独不见我的父亲。母亲坐在沙发上,眼睛肿的像两个大大的铃铛,看见我便急忙捋了几下头发,努力振作起精神来。我说,我爸呢?我妈像个孩子嚎啕大哭起来,你爸没了。听罢这话,我整个人像僵住了一样,我痛哭着,头疼欲裂,头皮逐渐发麻。大娘拿了一双裱了白布的鞋子、脱了我脚上的运动鞋,泪花模糊着我的双眼,我的脚不断用力跺着瓷砖,拼命挣扎着、抗拒着,死活不让这裱了白布的鞋碰到我的脚,我知道,穿上这双鞋意味着什么。我不敢相信视我如命的父亲已经永远离开了我。

父亲在太平间的冰柜里已经放了十余天了,落叶归根,按当地的风俗,也要尽快入土为安了。事故快要处理完的某天,我和大伯、大娘、母亲、姨妈还有一些五服以内的家人来到中医院的太平间,那是我最后一次见父亲,他的脸很干净,乌黑的头发,比活着的时候更帅气。工作人员为他换好唐装后才让我们见到,早已泣不成声、被泪水模糊了双眼的我看着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的父亲,像睡着了一样。我披麻戴孝,轻轻的把面粉和水撒在父亲的身上,从头到脚。父亲的一生很爱干净,我强忍着泪水,不让泪珠坠落在他的衣服上。很快,父亲被很多人抬到了殡仪馆的车上,我挣扎着去追,却被嫂子她们拉倒在了地上,我打着滚儿,载着父亲的车已经走远,只剩下火化车激起的尘埃还在弥漫着。我不知怎么也被扶上了回家的车。

回到家不久,大伯双手捧着父亲的骨灰盒迈过火坑,我站在火坑的另一边,大伯把骨灰盒递给我,我抱着父亲的骨灰盒,骨灰盒的温度高于我手心的温度,火烧火燎的,我的双手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抱着骨灰盒,但我的心是在哆哆嗦嗦的。我的父亲,他真的不在了,他化成了灰烬,他长眠于大地了。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岁月流逝的速度好比开了倍速,父亲已经离开三年了,我也无数次设想,如果那天中午父亲没有去学校看我,是不是就不会遭遇车祸。可偏偏人生没有假设,生命无法重来。失去亲人的百般滋味并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深陷泥泞中的砥砺前行也不过是冷暖自知吧。

撰写下思念的今天恰逢父亲的忌日,疫情封校和学业的任重道远,我漂泊在异乡无法回家上坟。简单的晚饭过后和母亲、姑姑通了电话,我努力克制住我的泪水,不想她们为我牵肠挂肚。

那个爱我的我爱的,至亲至爱的,给我生命的人,不管在哪里,都希望看到我的坚强。我是父亲在这个世界上最牵挂的人,也是他短暂的一生中最爱的人。二十余岁的我会忍着泪水在风雨中奋力奔跑,活得潇洒而坦荡。我会努力奋斗,替父亲好好看看他没有见到过的风景,慢慢经历他没有到达的远方。长风万里,泪洒黄尘,抬起头,仍会微笑着,去走尘间长路,总有双眼睛注视着我,总有颗心为我祝福,我相信每一缕风,每一粒雨,每一线光都带着他的温度。我仍会热爱着,因为你来过,我平凡的生命因你而璀璨夺目。

念及你,泪潸然。 

 

王雪慧

济南市莱芜区人,文学爱好者,莱芜区作家协会会员,现就读于潍坊学院政法学院。